押解危情

辽西小戟

闪电像金蛇似的一抖,咔嚓一声惊雷,一辆白色的帕杰罗警车从柳林里冲了出来,风驰电掣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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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

押解危情 by 辽西小戟

2018-5-26 06:01

第一章
  闪电像金蛇似的一抖,咔嚓一声惊雷,一辆白色的帕杰罗警车从柳林里冲了出来,风驰电掣地驶向风雨弥漫的长山河套。
  车窗雨刷虽然急速地滑动着,马腾还是看到,由北向南流向的大凌河涨水了,一马平川的辽西故道已是白茫茫的一片汪洋。
  “马队,别往前开了!”坐在身后的高大力打开车窗,狂风夹带着雨水一下子扑进了车厢。
  “我的妈的妈、我的姥姥啊!”高大力身旁的一个带着手铐的汉子缩脖端胛地尖叫道:“关上、快关上窗户!”
  “看,南面的公交车开不动了,马上就要浯在河里了!”高大力不理车轴汉子,隔窗向河套南面一指。
  马腾扭头看到一辆客运公交车晃动着笨大的车身,终于疲惫不堪地停下,无奈地淤陷在河心。北面的山洪铺天盖地的席卷过来,车窗上露出旅客惊慌失措的脸色,马腾仿佛听到人们惶恐的惊叫声。
  “救人!”马腾回过头来,看着高大力,瞪了一眼他身旁戴着手铐的车轴汉子:“把胡强铐在后面的栏杆上!”
  “把他自己放在车上?能行吗?”高大力扭头看着车轴汉子胡强。
  胡强细眯着眼睛咧嘴一笑:“嘿嘿,两位警官先生可要想好喽,别怪我没提醒你俩,”扭脸抬起下巴,望着车窗外:
  “救人?做梦去吧!一会洪水就得漫过来,到时候这辆帕杰罗也得被大水冲跑喽。你俩回来再想押送我,哼哼,对不起、起不对,粑粑郎子开大会,咱们就得到辽河下稍见面了。”
  说话间,洪水如海浪一样的拍打在车身上,帕杰罗仿佛浮动起来。
  “我下去看看。”马腾推开车门,狂风夹着暴雨劈面而来,尽管马腾紧紧抓着车门扶手,车门却还是被吹得差点飞了出去。马腾跳下车,吃力的将车门关严,河水立刻没过小腿。举头四处一望,虽然是下午四点多钟,可天阴得像到了晚上。东西是山,南北是水,白茫茫一眼望不到头。焦急中,看见北面不远处有一个孤零零的高坡,紧挨着山下的树林。马腾想起来了,那是被冲断的东岸桥头石墩桥基。嗯,就是它了。
  马腾转身回到车里,对高大力说道:“我把车开到北面桥基高坡那儿,在那儿把胡强捆牢、捆结实喽,随后咱就到大客救人。”
  “马队!”高大力嘴上喊着马腾,眼睛却在胡强身上不放心地瞄了又瞄。胡强没有作声,嘴上却“嘿嘿”的笑着。
  “救人要紧,执行命令吧!”马腾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。帕杰罗在洪水中发出一声怪叫,冲向了高坡。
  车到桥基高坡,马腾脱下警服,穿上雨衣,下车,拿着铁索把车栓在桥头的一棵树上,心中叹道:可惜我这四驱系统的帕杰罗啊,越野万里,一往无前,可在洪水面前它只能靠边站了。
  回身跳进水里,直奔南面的公交大客车。
  高大力身材高大,练就混身硬功,单臂能举起八十斤的石锁。把五短身材的胡强一把拉出车外,风雨交加中把他推上了高坡。
  “哎哎政府!啥意思?”胡强看到高大力蹲下身把自己的两只脚也捆上了,瞪大眼睛喊道:“你把我扔在这儿算咋回事儿?狂风吹、暴雨浇,太不人道啦!一颗警徽顶在头上,应该和谐办警、大爱无疆啊!人民政府爱人民,人民政府人民爱呀……”
  高大力站起身,一抹满脸的雨水,拍着腰间的手枪,凶巴巴地说道:“少废话!老老实实地搁这儿呆着,动一动,你就等着拒捕逃跑挨枪子儿吧!”
  “手和脚拷的拷、捆的捆,都栓上了,我他妈能跑得了吗?”胡强扭动着身子,抬头道:“不是啊!你俩是刑警啊、还是交警啊?放着正经的犯人不看守,正事不干,还救什么人啊?”
  “闭嘴!腆着脸嘞嘞啥呀?你个不要脸的盗墓贼!”高大力说罢,腾身跳进水中。
  “回见!”胡强坐在高坡上,刚刚还声嘶力竭的叫喊,却突然变了一张脸,用戴着手铐的手抹了一下腮帮子上的雨水,望着雨幕中向大客车游去的高大力,笑道:
  “盗墓不假,可不能说是贼,更不能说是不要脸。老子是曹丞相册封的摸金校尉,正经的政府公务员职称!是个有模有样、有身份的体面人!”
  说罢,扭头呸了一口:“他妈巴子,鬼才信呢!还公务员呢,连件军用雨衣都没给我配置,哪怕是聚录乙烯塑料布的呢。”
  马腾是义县公安局刑警队队长,虽说性情有些急躁,但对案情分析缜密冷静,是个刑侦办案高手、远近出名的干探。这次与刑警高大力在宝林楼抓住了盗窃一级文物的国宝大盗胡强,不想下午返城途中在大凌河遇雨受阻,山洪暴发,被拦在了长山河套东岸。
  其实警车停在高坡上的时候,公交车司机罗凯已经看得清清楚楚,见马腾过来,立刻打开了车门,满脸狐疑的看着他。
  马腾登上公交车,掏出证件,环顾旅客说道:“我是义县公安局刑警队的马腾。大家不要慌、不要怕!赶快收拾东西跟我下车,到东面高坡上暂避暴雨洪水。”
  一听有警察指挥,车里面的人算是找到了主心骨,一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,立刻站了起来,打算往车外冲。
  “不行啊!”一个女子指着座位上一个满脸戚容的中年妇女说:“她走不了!”
  女子梳着时下流行的男仔式秀扬发型,声音带有瓷性,很急切。
  “走不了也得走!”马腾竖起两道剑眉,瞪着女子说道:“你是干什么的?这时候咋能说这话?”
  女子一声冷笑:“怎么?职业习惯哪?刑警队到这儿审讯来了?是不是还要拘审啊?”
  “那得看你说这话造成的后果!”马腾铁青着脸,指着车窗外,疾声说道:“这洪水里夹着棍棒、石头、整棵的大树,在你的煽动下,如果大家要都不走,洪峰过来,整车人都会陷入灭顶之灾!到那时候,我跟你说,是询问、还是拘捕,那就不好说了!”
  “我倒要看看谁敢拘捕我一个护理重症患者的医生?”女子双手叉腰,柳眉一挑,声音愈发凌厉起来。
  马腾道:“重症患者?重症患者为什么不坐120救护车?”
  “救护车全到金家屯工地抢救食物中毒患者,根本抽不出空来。由于患者不在本地,医院才安排我给患者办理转院手续,临时挤上大客,到锦州附属医院联系化疗医治。”
  女子下巴一扬:“警官先生,你还想审讯什么?”
  “二位、二位,这是何必呢!”一个戴眼镜的男子挤过来,对马腾说道:“本人是义县教师进修学校历史教研员王光,也是这位义县县医院外科医生凌丽的老师。”
  王光摊开双手劝解道:“一个是人民卫士,一个是白衣天使,为的都是人民的利益,有话可以好好说嘛。值此性命攸关之际,大家可都等着你们拿主意呢!可是这样争吵下去,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呢?”
  王光转脸对女子说道:“凌丽,你是我的学生,老师可要提醒你一句,你不要单单只考虑到你患者的病情,还应该考虑到全车旅客的安全!”
  凌丽身穿藕荷色荆沙小衫,苹果红的荷叶短裙。白皙的面颊上一片绯红,胸脯起伏着,显然是气坏了。
  马腾感到自己自己只考虑情形危机,言语有点过分,便缓下脸色,看着凌丽:“原来是这样,你是个护理病人的医生。”看着靠窗坐着的中年妇女,面色苍白阴郁,大热的天还戴个帽子,想必头发已经剃光,看来是个癌症患者。
  凌丽却依然面色矜持:“哼,我是干什么的不重要,重要的是我的病人是位胃癌化疗患者,外面这么大的雨她哪能受得了哇?河套里汪洋一片,她能走得动吗?再说啦,这车里二十多人,有老人、有小孩,外面狂风暴雨、洪水肆虐,能走到什么高坡处躲藏呢?”
  “是啊、是啊,哪有安全的地方啊?我们哪儿也不去!”一些老人和妇女愁眉苦脸地议论起来。
  几个年轻人却纷纷说道:“天塌下来也得走,不能在这等死啊!”
  一个穿着“米老鼠”体恤衫、夹着公文包的矮胖子挤过来,拍着马腾的肩膀,笑眯眯地说道:“本人是辽西环球贸易集团有限股份公司的总经理兼董事长,免贵姓赵,赵福。寓意造福人类、造福环球。”小胖手一晃,亮出一张名片,塞在马腾手中。
  马腾瞟了一眼皱皱巴巴的名片,淡淡一笑:“咱这辽西山沟子里还有环球公司?”
  王光拿过名片,隔着厚厚的镜片端详着:“是环球还是混球?我咋看不清楚啊?”车厢内传出难得的哄笑声。
  “啥环球公司啊?”前面的司机罗凯回头呲牙一笑,戏谑道:“扯啥犊子啊?我还不知道你,你赵福就是个卖耗子药的!”
  笑声大了起来。
  “去去去!”赵福嗔怒道:“戴眼镜的看不清楚瞎说,你开车的也跟着起哄,说话可要负责任,别到时候求到我了不给你面子!”
  “别说啦!”马腾看到罗凯还要分辨,便向赵福问道:“赵总经理有何见教?”
  “见教谈不上,有点建议,”赵福堆下笑脸,拍着公文包说:“我这里有现金转账支票、有契约合同文书,沾上水那可是几百万、几千万的生意泡汤了,这责任不用说区区县城公安局刑警队,就是联合国的秘书长安南、潘基文都付不起。”
  罗凯走了过来,一撇嘴:“几千万的合同能坐我的大客?咋不坐奔驰、宝马啊?叫驴打喷嚏——你好大个口气!耗子药五毛钱一包,订下几百万、几千万的合同,那地球上没别玩意了,五大洲、四大洋的水里、地上、山沟里趴着的都是死耗子啦!”
  哈哈哈!旅客们大笑起来,盖过了车外洪水的喧嚣声。
  看着赵福急赤白咧的神情,马腾摆摆手道:“行了行了,我们没有工夫说笑了,赵经理,你究竟想说什么?”
  “公安局和运输公司要对每一位旅客的生命安全负责!特别是像我这样利税大户的纳税人!一句话,你们谁走了我也不能走!你们就看着办吧!”赵福一扭头,夹起公文包坐回座位。
  罗凯朗声道:“各位旅客,我已和公司联系了,经理说,很多地方都在求救,多处道路桥梁冲毁,拖车根本过不来。县委县政府已经和西关驻军联系,现在是下午四点半钟,估计三个多小时之后,大约晚上七、八点钟,一个连的战士才能徒步或泅水赶到咱这里。赵福,你要是不想死就在这呆着,当然,我和乘务员小柳陪着你,职责所在,我罗凯虽说是个个体司机,但绝不能丢下一个旅客!”
  人群中发出啧啧声,有人竖起了大拇指。
  惊雷炸响,一排浪头冲过来,石头和木棍撞击着车体发出骇人的响声,公交车晃动起来。
  马腾厉声说道:“是生存,还是死亡?需要大家马上做出决断。不用说三个小时,三十分钟之内,洪峰马上就会把客车冲倒,石头、棍棒、激流之下咱们谁也活不了,尸体都会向南漂到辽河里!”
  凌丽不由得抬头看向马腾,心想,这个刑警队的马捕快还行,这个时候还能把汉姆雷特的经典台词用上,是生存,还是死亡?用得好!
  车外山呼海啸,车体激烈晃动起来,小孩惊吓得哭喊起来。
  王光和罗凯望着马腾,齐声说道:“听你的!”
  “好!大家都起来跟我走!”马腾脱下雨衣,对凌丽说道:“劳驾凌大夫,你给患者穿上,我来背她。”
  转身喊道:“罗师傅,把后门也打开,快!”
  “好啦!”罗凯跑到前面哗地打开了后门。立刻几股混浊的洪水浪头扑进了车里。
  凌丽给患者穿好雨衣,马腾背起患者,对凌丽说道:“你和王老师分别把好车门,维持好下车秩序!”
  “是!”凌丽身子一挺,貌似立正状,转身背起药箱走向后门。王光在前门喊道:“大家不要拥挤!相互照顾着。嗨!前面那几个小伙儿给我站住!你们回来要把岁数大的和妇女、小孩照顾好!”
  赵福伸头说道:“王老师,你应该高喊:小伙子们!党和人民在考验你们!立功受奖的时候的到啦!”嘴上这样喊着,赵福却稳稳的坐在车里,看样子是真的不打算走了。
  小柳关着车窗斥责道:“赵经理,你还知道磕碜多钱一斤吗?”
  “咋地?我说的可是正能量。”赵福抱着公文包说道。
  “这些话从你嘴里冒出来就变味儿啦!我看你是兴灾乐祸,你、你嘚瑟啥呀?”小柳一脸愠怒。
  赵福张了张嘴,看到小柳两眼直视着他,最终还是闭上了。
  旅客们蜂拥着走下车门,洪水已经没腰深,有人栽倒在水中,哭喊声在疾风暴雨中响起。
  王光在水里扶起了一个老太太,抹了一下满脸的雨水,又猫腰在水里划拉一阵,捞出了自己的眼镜。
  高大力赶过来高喊道:“大家别挤!慢慢下。”一把拉起一个倒在水中的妇女,把一个小孩架在肩头上,随后又夸起了两个包袱,喊道:
  “大家跟我走!互相搀扶着,一个拉着一个!”
  第二次洪峰山呼海啸地扑过来,巨浪拍打着车窗、车顶,车体严重倾斜起来。
  “我的妈呀!车要倒。不行了,我也得走!”赵福抱着公文包慌忙起身,趔趄着走向车门。
  “秃露反帐的,不还是得走吗?”罗凯过来搀扶着赵福,拿着一块塑料布说道:“到底是老命比耗子药重要吧?把你那个价值几千万的皮包包好。”
  “谢谢,”赵福用塑料布包好公文包,揣进怀里:“不过,我说大老罗,以后你说话要掌握点分寸,别张口、闭口卖耗子药,有损本公司形象。”嘴张得有点大,不知是洪水还是雨水淋到了嘴里,赵福连着“呸”了好几口。
  罗开指着赵福的体恤衫笑道:“嘿嘿,米老鼠是你的公司形象就算不错啦!”
  “我给你留着面子呢,”赵福边走边说:“你过去不过是县剧团说快板儿的,那个买票的小柳是唱二人转的,跟我扯啥犊子呀?”
  “说快板、唱二人转也比你买耗子药强!行啦、行啦,别磨叽啦,快下去!我还得关门呢。”罗凯不耐烦地一挥手。
  赵福接过小柳递过来一把折叠伞,扶着车门哆哆嗦嗦地走出门外。
  小柳扶着赵福走进没腰深的水里,赵福一打开雨伞,一股狂风扑过来,雨伞忽地像漏斗似地卷立起来。
  “这这,这他妈叫什么雨伞啊?”赵福咒骂着刚要把伞扔掉,罗凯关好车门,背着工具袋、扛着一捆塑料布走过来,当下,把塑料布竖着放下,笑道:
  “给我吧,”接过雨伞,拧了拧伞把铁箍,撑开雨伞:
  “走,有我给董事长保驾,水里的耗子都得躲着走!”
  二十多旅客手拉着手,在马腾、高大力的组织带领下,渡过湍急的河水,终于艰难地走上了桥基高坡。
  桥基高坡实际上是桥头的石笼大坝,高出水面一两米,虽然土方桥体余部已被冲毁大部,可容纳下二十多人还是绰绰有余。
  风如刀、雨如注,长山河套飘摇在风雨世界里。河面上腾起一片蒙蒙水雾,四处飘荡着着水草的气味儿。
  汽旅客们撑起罗凯拿来的塑料布,罩在头上挡雨。顿时,塑料布上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雨点击打声。
  马腾看着分成几伙顶着塑料布避雨的旅客,对罗凯一竖大拇指,道:“罗师傅想得周到。”
  罗凯一笑:“嘿嘿,这是公司安排的便民应急措施,只要头上和后背不挨雨浇就没事儿。”
  风狂雨骤,天色越来越暗。河水发出巨大的轰鸣,河套里就像奔跑着千军万马,无数棍棒树木如同离弦的箭一样向南冲去。
  “不好啦!洪水上来啦!”赵福看着渐渐漫上桥基的洪水惊叫起来。
  马腾来回忙碌着,照顾、安顿着旅客,高大力查看胡强脚上的绳索,胡强扭动着身子,看着周围的旅客嘻皮笑脸的说道:“人民卫士啊!把你们卫到水泊梁上来啦!嘿嘿,灭顶之灾到了,各位还是自求多福吧!”
  旅客们看到胡强被捆着,又想想马腾的身份,已经猜到了什么,都躲避瘟神一样尽量离胡强远着点。
  高大力看到绳索还算牢靠,踢了胡强一脚:“少废话!你给我老实点!”
  胡强尖叫着:“政府这都啥情况了?我不老实还能跳洪水咋的?政府,给我也弄个塑料布啊,我要是伤风感冒、跑肚拉稀出了事儿,你们回去了也不好交待吧?”
  罗凯走过来,拿着一块塑料布,胡乱地往胡强头上一缠。
  “哎呀!我说,你这是地膜覆盖蒙葫芦哪?”胡强摇头喊了起来。
  马腾看到,桥基下的水位在极速上涨,高坡已经不是久留之地了。
  凌丽四处走了一圈,回来望着马腾,搓着双手焦急地说道:“这可怎么办?这可怎么办?四下都是水,我们没处跑啦!”
  赵福手持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竹竿,抱怨道:“我就说不能离开公交车,车里能遮风挡雨。可这儿呢,又是风又是雨,老的老小的小,中午饭都没吃呢,这要是等到八点钟,我看哪,八点钟救援部队也不一定能赶到,这要整到后半夜去,大伙不是让大雨浇死,也得饿死喽。可眼下是洪水上来了,马上就见龙王爷啦!还等什么救援啊?”
  赵福一指河心微微露出车顶的公交车说:“那里头毕竟还能挺到救援赶到,可这儿呢?这儿就是我们的坟茔地!”又回头问罗凯:
  “你那车进不去水吧?”
  罗凯笑道:“你当那是奔驰啊?”
  胡强坐在地上笑道:“说的好!这叫水淹七军、水漫金山寺!”
  “闭嘴!”高大力喝道,扭头看着马腾:“马队,你看咋办?”
  人们把目光一起投向马腾。
  马腾穿着暗红背心,黑色短裤,斜背着一支短枪,臂膀和腿上露出强健的肌肉。剑眉下一双大眼深邃起来,面色凝重得像一尊石像。
  赵福道:“马队长,你倒是说话啊!”
  马腾用坚毅目光四下一扫:“大家别慌,我们二十多人就是二十多个诸葛亮、二十多个赵子龙!车到山前必有路,办法总比问题多。我就不信这点洪水就能把我们这些人难倒喽!”
  说着话,又扭头看了看罗凯。
  罗凯走过来,摇着头说道:“我知道你是问哪里有转移的地方,我正在想呢。近处没藏没躲,进屯吧,田屯和靠山屯都离的太远,进山就更不用说了……”
  胡强坐在地上,抱着膝盖,笑道:“哼,进山进屯,做梦去吧,没等到那儿,大伙都得顺水冲到辽河了!没看下面水多急啊?整棵大树都冲跑了,谁敢下去啊?现在的问题不是进山进屯,而是怎么能离开这儿,怎么走,只要能走得了,上哪不是问题!”
  果然,从北面不断漂过来的几棵大树,眨眼之间便向南冲了过去。
  “加小心啊!赵福!”王光在桥基边上喊道。
  马腾看到赵福拿着竹竿,把河面上漂浮的一只竹篮挑了上来,竹篮里竟然有一只鸡。
  王光斥责道:“都到这时候了,你咋还想一出是一出呢!”
  “嘿嘿,这叫堤内损失堤外补。”赵福笑嘻嘻拎起了竹篮:“看,芦花小母鸡,肉美汤鲜,大补啊!”
  马腾看着赵福手里的竹竿,心中一动,把胡强头上的塑料布解下来:“你小子一定知道我们要转移的地方,而且也一定离这儿不远。”
  高大力道讥笑:“挖坟盗墓的绝顶高手,哪里有他不知道的地方!”
  “马队,我看你也一定想出离开这儿的高招儿了,”胡强道:“好,你把你的高招儿说出来,我就说出咱们转移的地点。”
  赵福手持竹竿、拎着鸡走过来,笑嘻嘻地把鸡一举,对马腾说道:“这只鸡我不多要,五百块,现金交易。马队你别瞪眼,哪头轻哪头重你可想好喽,一只鸡也许能救大家一条命!”
  马腾夺过竹竿,扭头对胡强说道:“胡强你听好,我到河里弄过一棵树来,大家坐在树上,我用竹竿把树划到转移地点。往返几次,依次把大家运送到转移地点,但地点不能离的太远。”
  “远啥呀?”胡强在高大力的搀扶下,站立起来,用手向南面一指:“前面一百多米树林子里有个五贝勒坟,比咱这高坡能高出五米,还有贝勒庙,能避风遮雨。”
  高大力一拍胡强:“你这家伙咋不早说啊?”
  胡强一咧嘴:“你们得给我这机会啊?政府,我这算立功表现吧?”
  凌丽看着河面上急剧冲走的棍棒树木,担心地说道:“下河捞树,能行吗?这也太危险啦!”
  马腾紧了紧枪套背带,满不在乎地说道:“我从小就是大凌河边上长大的,洪峰里救过几次人了,捞棵树算多大点事儿啊?”
  王光连连摇着头,忧心忡忡地说:“逃命求生应该是道多项选择题,难道下河捞树是必选题?就没有别的更好办法可供选择吗?”
  “行啦我说王老师,这时候还算啥题呀?”赵福不屑地说道:“哼,环球和混球都分不开,还多项选择题呢,你倒是选出一道来啊?”
  人群里闪出一个叫田丰的小伙,一指东面的柳林说道:“我看咱们到树林子里砍些树,扎成木排,我们可以坐着木排离开这里。这叫:小小竹排江中流,巍巍青山两岸走!”
  小柳拍手笑道:“好!”
  罗凯摇手说道:“不行!砍树要有电锯或者快马子,扎木排需要绳子,我们都没有!再者说了,洪水马上就上来了,我们哪有那么多时间啊?”
  “马队!”高大力一轮胳膊:“我去捞树!”
  马腾道:“你的任务是看好胡强!”
  说罢,手持竹竿向高坡北面走去。望着北面冲过来的一个大树,纵身一跃,身形凌空划出一道弧线,稳稳地落在了大树上。可身形刚站稳,大树立即像箭一样向南冲去。
  凌丽不由得发出一声赞叹:“好帅啊!太酷啦!”
  “好!好哇!”桥基上的人们喝起彩来。
  “这算什么?”高大力噗撸一下胡强湿漉漉、乱蓬蓬的头发,说道:“抓他的时候,马队从宝林楼二楼窗口凌空翻上楼顶,抓住了这个飞贼。马队用的是旱地拔葱、一鹤冲天两式身法,那是轻功里的绝顶神技!”
  胡强嘿嘿笑道:“下楼的时候,要不是有你罗汉降龙的内爆功,嘿嘿,怕他一个人还是降不住我。”
  “人在做,天在看。天网恢恢,疏而不漏。”王光正色道:“即使你逃脱了一时,也不能逃脱了一世!”
  “啥也别说了,”胡强摇着头:“就是点儿背,谁让我碰上了这两个克星!也是命里注定,在劫难逃哇!”
  河里捞树,对马腾来说真不算回事儿,要命的是从北面上游冲过来的石头瓦块。当马腾跳到树上,用竹竿别住大树,划出河心,刚要转向靠向河边的时候,一块石棉瓦呼啸而过,瓦棱一下划破了马腾的后背。当马腾撑着竹杆,把大树划向桥基高坡时,另一棵大树冲过来,尖利的树杈划破了马腾额角。
  雨幕中,马腾回身看到,罗凯也撑着一根木棍,在激流中把一棵大树奋力划向桥基。罗凯还腾出手来向他摆了摆,呲牙一笑。大树忽地一震,罗凯身子猛地一晃。
  桥基上的人们不由得一阵惊呼。
  “小心!”马腾喊道:“把棍子插在水里,别住大树,一点点往河边顺,慢慢来,别着急。河边水流缓慢,只要顺过来,就能把树划到桥基。”
  “好嘞!”罗凯把大树别出河心,顺到了岸边,抬头喊道:“我大老罗能开车,就能驾树。不过,这根棍子还是不如我的方向盘好使啊!”
  桥基高坡上,在高大力的组织下,王光和凌丽按照相互照应的要求,早已安排好先后运送人选。
  高大力对胡强说:“一会儿树来了,我给你松绑,你带路。不过,你可想好了……”
  “我想好了!”胡强道:“抗洪救人时我绝不逃跑!盗亦有道,本盗决不食言!”
  凌丽噗嗤一笑:“还本盗呢,这叫什么称谓?闻所未闻。”
  马腾和罗凯划来的两棵树一到,高大力给胡强解去手铐、绳索,让他骑在第一棵树上带路。马腾指挥着,分先后两批,把二十多旅客有惊无险地运送到了五贝勒庙。
  胡强来了精神,抱着一个小孩,精神抖擞地站立在大树上,虽是大树起伏,河水汹涌,胡强两脚踏树,身形纹丝不动。
  胡强一手高扬,大声指挥着:“向左!靠、靠!拐进树林!”
  回头喊道:“大老罗,跟上!”
  又转身斥责马腾:“马队你干啥呀?都拐进树林子啦,你还使啥劲啊?你慢点,对!对!好了!”
  五贝勒坟是石砌的圆形拱坟,地势很高,四处柳林里散落着不少大大小小的坟包。北面不远是座贝勒庙,由于年久失修,门窗凋敝,庙顶杂草丛生,整个庙体早已破烂不堪。
  马腾背着中年妇女,罗凯打着长支手电,带领着众人走进黑黢黢的正殿。
  众人一进门就唏嘘着坐在了地上,纷纷庆幸着躲过了一劫。
  正殿很宽敞,虽然东西屋顶漏水,大殿地面上还很干爽。
  赵福走到神位上站立着的一座泥塑雕像前,招呼过王光,从公文包里摸出一支微型手电,一指泥像:“王老师,你给掌掌眼,这是哪路神仙?”
  王光近前打量着彩塑雕像,看到雕像后面是一道屏风,上面的图案已经看不清楚了。便说道:“这还需问吗?五贝勒庙供奉的当然是五贝勒。看见没?他头戴黄色圆锥形皮质凉帽,凉帽顶珠下斜插一支蓝色孔雀花翎,身罩五爪九蟒石青朝服。左手立持混铁狼牙棒,右手按着悬在腰间的秋水燕翎刀。面如锅底,目似铜铃,一副钢筋铁骨,好不威风凛凛!”
  赵福问道:“这贝勒是什么官?干啥的?为啥这么牛逼?”
  王光道:“贝勒是满清女真时期各部落的酋长,相当于王爷或诸侯,地位次于亲王、郡王,是清代贵族的世袭封爵。顺治六年规定,亲王一子封亲王,余子封郡王。郡王一子封郡王,余子封贝勒。贝勒之子封贝子。皇太极就曾是当时军功卓着的四大贝勒之一。”
  赵福道:“别给我上历史课,当我是小学生呢?你这话扯远了,你就说说这个五贝勒吧!”
  几个年轻人围了上来,央求道:“王老师,你就讲讲吧!”
  “好,我就简单介绍一下,”王光清了下喉咙:“这位五贝勒名叫巴图,曾在这大凌河血战明将李成梁,骁勇善战,至死不降。最后战剩一人,坐骑陷落在河心,被明军射成了刺猬。李成梁念其忠勇,便在这里给赛科立碑修墓祭奠,还把很多战死的后金将军埋葬在贝勒坟四周。多少年后,后人又建起了这座五贝勒庙。文革时期,墓碑和五贝勒塑都被推倒砸碎。改革开放以后,县文管所重新修葺了墓碑庙宇。可由于管理不善,墓碑不见了,庙宇现在依然破落不堪。特别让人心痛的是,墓地里大小二十几个墓室几乎都被盗挖了。”
  赵福眼珠一转:“说不定那个胡强就挖过贝勒坟?我去问问他!”
  说罢,赵福急匆匆地走了。
  大殿里,凌丽忙碌着,给受伤的患者敷药。
  王光抱着一个小孩,四处走动着,照顾、安慰着旅客。
  罗凯从工具袋里拿出一根蜡烛,插在供案的烛台上,一边点着一边说起了快板书:
  “哎、哎,各位旅客不要怕,我给大家点根蜡。
  蜡烛一点满屋亮,各位唠嗑说说话。
  风再狂,雨再大,洪水再凶咱不怕。
  马队长,高警员,英勇机智胆子大。
  铁肩担道义,仗剑安天下。
  盖世英雄今犹在,洪水猛兽咱不怕!
  县医院的凌大夫,虽然没穿白大褂,
  医者仁心医术高,大灾小病全拿下。
  王老师,热心肠,知寒问暖都不差。
  错把环球当混球,只因眼镜度数大!”
  哈哈哈!笑声响起。
  “再来一段!再来一段!”旅客们鼓起掌来,阴暗的大殿里气氛活跃起来。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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